姚苑麗咬了咬嘴唇，伏在地上開口：“請祖母明查！姨娘定也是受人蒙騙才犯下大錯的，終究這是姨娘的一片好心，只是她不明所以罷了，還望祖母輕罰。”

“好一個不明所以輕罰，這是要人命的事情，林姨娘怎地一而再的犯此錯誤？”老夫人怒斥回去。

“祖母，你先別生氣了，讓馮大夫先幫你把傷口處理好。”姚初晴道，“馮大夫，祖母的傷口可要如何處理？”

“應該是玉容膏與金創藥有相沖的地方，所以才讓老夫人的傷口惡化，我再開一副藥給老夫人喝下就無大礙了。”馮大夫看了看傷口，心裏有了個藥方，就準備幫老夫人洗一下傷口，重新包紮起來。

而月俏也終於帶著麻大夫進來了。

姚初晴道：“稟祖母，這位是麻大夫，孫女總覺得那玉容膏有古怪，想請麻大夫仔細驗驗。”

一家病不找兩家醫，姚初晴這做法讓馮大夫稍稍不悅，再看看麻大夫那身打扮，就像是剛從泥田裏上來的農夫一般，穿著短打，布鞋，黑色的鞋面上還沾了幾點灰色的泥巴，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，走出來也不怕丟人！

就這樣一個不修邊幅的大夫，能有什麽醫術？馮大夫掃了一眼姚初晴，然後去寫藥方了。

不止馮大夫如此想，老夫人、烏氏等也都是這麽想的，疑惑姚初晴是從什麽地方找來這樣一個大夫的。

麻大夫才不在乎這些所謂的高門貴婦們如何看待自己，一進門，聞到空氣中飄散著的似有似無的清香，讚了一句：“好東西！”

眾人以為他是誇獎屋裏的擺設等等，都在心裏唾了一口：少見多怪！老夫人這裏的東西當然是整個姚府最好的。

而麻大夫的視線又被老夫人插口的傷口吸引住，走近打量了好幾眼，然後道：“有毒！這是中毒了。”

眾人心裏均是一驚，目光都看過來，姚苑麗甚至按捺不住，率先開口：“長姐，你這是從哪裏請的邋遢漢？到底懂不懂醫術？”

姚苑麗還記得林姨娘說過的關鍵一點，那就是昨日取藥膏時，姚初晴用的是銀釵，而銀釵沒有任何變化，仍舊光亮如新，而且剛才馮大夫也說了無毒，所以她才不要一個邋遢漢進來壞了她整盤計劃。

馮大夫也不服，“這位……閣下用哪只眼睛看出有毒的？”馮大夫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，就用了閣下一詞。

麻大夫也沒好聲氣：“我兩只眼睛都看出有毒！倒是你的眼睛長著是擺設嗎？這都看不出來，說出去簡直丟了你師門的臉！”

“這位……我不與你一般見識，請你遵守行規，一家病不找兩家瞧，老夫人是我的病人，她相信我，請你出去。”馮大夫教養好，即使再生氣，也依舊彬彬有禮。

麻大夫的目光在老夫人與他的臉上脧了兩眼，然後拿起桌上的玉容膏，邊看邊道：“我看病也是要看醫緣的。我說了自己的診斷，至於病人信誰，找誰瞧，我是不管的。這瓶子藥才是我肯來的真正原因。”

老夫人看馮大夫的目光卻微露出幾分疑惑，同時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，也有點起疑，馮大夫說玉容膏與金創藥相沖，有這種說法嗎？

馮大夫寫了藥方過來就要幫老夫人包紮，老夫人卻道：“不忙，馮大夫先歇一會，我想聽聽麻大夫的推斷。”

馮大夫氣息一滯，很想甩手不幹，到底不服，留了下來。

麻大夫接連挑了幾次玉容膏，抹在自己的皮膚上試驗，又聞又看的，臉色越來越凝重，最後看向老夫人：“可願意讓我瞧瞧你的傷口？”

老夫人看了一眼姚初晴，她趕緊道：“祖母勿怪，麻大夫就是這種直來直往的脾氣。”

老夫人點頭，“麻煩麻大夫給我瞧瞧吧。”

麻大夫才走過去，先把了脈，又問了老夫人，才從懷裏掏出一把銀針，取出一根，挑破了紅腫的傷口，流出來的液體馬上就讓銀針變了顏色。

馮大夫也震驚了，當真有毒？

麻大夫道：“這不是玉容膏，雖然主料還在，香味也很相似，但少了很多種藥材，再加上保存方法不當，這已經不是能養顏駐容愈合傷口的聖藥，而是一味毒藥了。”

“用了，會如何？”姚初晴顫抖著聲音問，“我祖母傷口裏的毒可還能解？”

“老夫人的傷口是大幸，發現的早，且用量少，我先用銀針把傷口挑破，把毒液擠出來，再開一副藥，連敷三天就能痊愈了。”麻大夫話音一頓，又接著說：“如果傷口面積大一點，用量多，只怕一天之內全部傷口就會潰爛，毒液入血，連帶著身體其他處完好的肌膚也會受損，或潰爛，或長膿瘡，那時就回天乏術了。”

姚初晴後退兩步，無力回天的依靠在身後的柱子上，看著林姨娘，目光泣血：“我……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福大命大？姨娘，你好狠的心啊！竟不是關心我才給我送藥膏，而是想毀了我啊！”

“你血口噴人！”姚錦馨疾聲反駁。

姚初晴掩面而泣，從此刻開始，她只要扮好她是受害者的角色就好：“祖母，是孫女不孝，孫女連累祖母受苦了！”

老夫人眼底風雲暗凝，沈聲道：“你不是不孝，你是太孝順了，幸好是祖母替你用了這藥，否則……”

姚初晴是她和姚啟明最看中的女孩。

姚初晴的後背擦傷，傷口雖沒有親眼瞧過，但聽劉嬤嬤回來轉述過，整個後背就沒有一片好的肌膚了，其中有一處只怕將來會留下一個碗大的疤。她當時就和姚啟明說了，無論如何要找一個能褪疤的藥膏回來，女孩子身上留下那樣一個大疤，就算將來夫家不嫌棄，到底不美觀，就好像白玉有了瑕。

沒想到林姨娘安了這樣的心思，如果姚初晴急切，真的把藥膏用了，這會只怕就不是她這小小傷口的事了。

姚苑麗聽明白了，姚初晴是想借此機會打壓她們，而老夫人也著實生了氣，要發落林姨娘。

“祖母，姨娘真的是無心之失，求求你，請你明查。”姚苑麗哭道。

姚錦馨與姚嵐姝也連聲附和。

躺在地上裝死的林姨娘此時也是身心俱受煎熬，她不知道自己該清醒過來呢，還是繼續裝下去。孩子們那樣委曲求全，讓她的心好痛，都是她不好……

老夫人沒有理會姚苑麗姐妹，對馮大夫道：“地上還有個病人，麻煩馮大夫給看看，看如何才能把她喚醒。”

林姨娘不知道再也裝不下去了，慢慢睜開眼睛，然後發出虛弱的一聲喊叫，把自己縮成一團，眼底是剛清醒過來的迷茫：“我……我怎麽在這裏？”

等看清了堂上還有外男，而老夫人臉沈如水的坐在主座上，她就像是知道了什麽般，趕緊跪下來請罪：“老夫人……婢妾知道錯了！婢妾真的是出於一片好心，才把珍藏已久不舍得用的玉容膏送給大小姐用，婢妾不知玉容膏會有副作用啊！都怪婢妾被人蒙騙，犯下大錯，求老夫人責罰！”

“老夫人，不介意我問姨太太幾句話吧？”麻大夫開口。

老夫人頷首。麻大夫就問：“敢問這位姨太太，你這瓶玉容膏得了多久了？”

“兩……兩年。”

“從何人手中得之？”

“一個江湖郎中。”林姨娘態度越發戰戰兢兢。

“他賣給你已經制好的玉容膏是嗎？連同匣子嗎？”

林姨娘輕輕點頭，不知道麻大夫問這麽詳細是為何，總不可能他還能聞出這是新制的吧？

姚初晴插了一句：“才兩年嗎？姨娘有沒有記錯？你那日送藥膏給我的時候是說你早年得的。我想這個早年，起碼代表了十年之前吧？”

“不……不，那日我說錯了，是我兩年前得的。”林姨娘急忙否認。

姚初晴便繼續沈默。

麻大夫道：“這瓶藥膏頂多也就是三年前才制成的，那人應該有玉容膏的藥方，知道配料，且知道少了哪些藥材做出的藥膏會有何作用。姨太太買了又未曾動用，想來也是知道這藥膏真正的效用的。”

“不……我不知道，那人把玉容膏吹噓得神乎其神，我是被騙了，我花了八百兩銀子買回來的，我不舍得用，只想有朝一日能當作心意送出去，與人結交。老太太，我說的都是真的，請你明查啊！”林姨娘說得格外真切。

老夫人卻毫不動容，對劉嬤嬤道：“先帶去偏房關著，不要擾了兩位大夫替我診治。”

劉嬤嬤便帶了兩個婆子，把林姨娘拖到偏房去了。姚錦馨與姚嵐姝關心她，跟著過去了，只留下姚苑麗，依舊跪著，腰背挺直，只是嘴唇都被咬出血來了，流進嘴裏，鹹鹹的。

“長姐，求你原諒姨娘好不好？姨娘向來對你比對我們三姐妹還好，三年前的事，她心中一直愧疚難安，知道長姐受傷，徹夜睡不安穩，想與長姐消除誤會，才送了玉容膏去。誰知……玉容膏竟然是毀容膏，姨娘就是被人騙了，騙她的那個人才是該死，求長姐原諒姨娘，可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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